• 当前位置: 首页> 近期新闻 >常见病“尿路感染”,为什么越来越难治了?
  • 常见病“尿路感染”,为什么越来越难治了?

    2年了。周女士吃了成箱的抗生素,尿路感染仍反反复复。

    一旦发作,上厕所就是受刑。淌下的每一滴尿都像刀子,入肉三分的疼痛让小腿肚跟着打颤。

    尿意无穷尽。刚上完厕所,没几分钟又想去。可真坐上马桶,怎么用力都挤不出来。憋很久也就淅淅沥沥几滴。

    尿路感染在全球都是多发的感染性疾病。在中国,其发生率仅次于呼吸道感染,位列感染性疾病第二位。它在女性中更多见,年发病率近10%。

    恰恰是这么一个临床高发病,在全球都面临一个难题:用于治疗尿路感染的多种抗生素耐药性流行率,显著上升。“原先口服药就能治愈的,如今要输液甚至住院。而且,可能反复发作。”美国“凯撒健康新闻”指出。

    “似乎任何药物对我都不起作用。此时此刻,我就在担心复发、要再吃抗生素。想到这个,就后背发凉。”周女士说。

    周女士清晰记得,自己第一次犯病时,医生结合症状等,判断是单纯性尿路感染,开了一盒头孢和一些中成药。

    单纯性尿路感染是区别于复杂性尿路感染而言的。后者特指尿路感染合并一些增加病情复杂风险的因素,如合并糖尿病、免疫功能低下等全身性问题,或合并泌尿系统解剖性、功能性问题等。

    如她所愿,用药仅1天,尿频、尿痛、尿不尽等症状明显好转。她按医嘱,用完所有药。照医生说的,没什么症状就是好了,不用复查。

    两个月后,没有任何诱因或征兆,周女士复发了。她又去看医生,换了一种抗生素。症状再度消失。1个月后又复发。

    “按疗程用药、多喝水、保持锻炼、提高抵抗力、少吃辛辣、夫妻生活后要清洁……我都做到了,为什么不好?”周女士不解。

    世界卫生组织(WHO)2020年数据显示,在全球观察到治疗尿路感染的常用抗生素的高耐药率。环丙沙星(喹诺酮类药物)是治疗尿路感染的主要抗生素之一。针对大肠杆菌感染,该药的耐药率为8.4%-92.9%。

    大肠杆菌是导致尿路感染的最常见的病原体。我国资料显示,喹诺酮类药物耐药大肠杆菌的比例一直在增加。

    此外,《上海周浦地区2016年至2020年尿路感染者病原体分布情况及耐药性检测》等研究表明,我国多地分离病原体,均表现出对临床常用抗生素有不同程度耐药性。除喹诺酮类药物外,还包括青霉素类、头孢菌素类、磺胺类等。

    上海同济大学附属东方医院药学部主任药师翟晓波告诉“医学界”,尿路感染多重耐药菌甚至泛耐药菌发生率有上升趋势。这提高了治疗的难度。

    “耐药意味着治疗费用更昂贵,过程更复杂,治疗周期延长,更易复发。”曾主导美国抗生素耐药大型荟萃研究的乔治·华盛顿大学团队表示,其研究旨在提醒临床,治疗尿路感染,喹诺酮类和磺胺类药物可能不再灵验,必须考虑耐药问题。

    “3年前,我们治疗尿路感染用左氧氟沙星(喹诺酮类药物),效果很好。这两年再用,很多病人都显示耐药,说明这药应用太多太滥了。”钟山告诉“医学界”。

    这其中有患者“自疗但药不对症”等问题。比如,不舒服了就去药房买药自疗。或听人介绍某药好,买来就吃。

    以尿培养为例,要求在采样前5天内没用过抗生素。采样后,约需24小时才能培养出细菌。

    钟山介绍,经验性用药基于一定的临床研究、数据、诊疗经验,大部分都很成功。医生会根据患者感染部位、发病情况、发病场所(医院感染还是社区感染)、既往用药史及治疗反应等,推测可能的病原体,并结合当地细菌耐药性监测数据,进行处方。

    获知尿培养及药敏试验结果后,或前期治疗效果不好、病情复杂时,可以调整用药。

    日本也有类似情况。根据其诊疗共识,如无法立即获得结果,通常会开始经验性治疗,直到获得结果为止。

    有时,“经验性用药”会夹杂医患的个人喜好。日本研究显示,并非所有医生都认同,喹诺酮类药物是治疗复杂性尿路感染的一线药物,有些人更爱用头孢。

    患者偏好则集中在“更爱高阶、昂贵的新药”。

    “碳青霉烯类抗生素是抗菌谱最广、抗菌活性最强的新型抗生素,临床称它为王牌抗生素。很多人都在打听这个药,甚至到我们医院看病、点名要用。”钟山称,对高阶药物的“迷恋”,国内外都存在。

    作为中华医学会泌尿外科学会感染与炎症学组委员,他表示,学界一直在强调、提倡,不能随意上升抗生素层级,避免日趋无效,导致更难治疗的感染和死亡。

    2021年,钟山和同事接到一例外地转诊患者。因尿路感染合并输尿管、肾脏结石等,该名患者做过取石手术。术后放置了输尿管支架管。

    按照常规,支架管放置2-4周要拔除。但该名患者遇到一个问题:一拔管就高烧。试了3次,都没成功。入院后,钟山为其安排了膀胱镜检查,发现膀胱内有大量白色斑点。经培养证实是白色念珠菌,一种真菌感染。

    “我们后来分析病史,发现患者曾反复、大剂量、用过多种抗生素,其中不乏高阶的。这把正常的菌群都淹没了,但独独杀不死真菌。”钟山解释。

    2019年10月,上海市公共卫生临床中心接诊一位反复尿路感染患者。最后证实,“病因”是感染克雷伯菌(肺克菌)。这是世界公认的耐药性最强、危害最大、分布最广的“超级细菌”,无敏感抗生素可用。

    “人们正在死于常见的、以前可以治疗的感染。”《柳叶刀》今年初发文指出,2019年全球有120余万人直接死于抗生素耐药性的细菌感染。另有多达500万人的死亡,与抗生素耐药有关。

    相关疾病包括但不局限于尿路感染、下呼吸道感染等。

    翟晓波非常认可这一建议,但坦言目前新型抗生素研发不多。

    根据“美国凯撒新闻”报道,该国大型制药公司多已放弃抗生素研发。过往曾成功推出抗生素的12家制药企业中,有7家在过去10年因抗生素业务不佳而破产或退场。

    “抗生素研发是一项很可能赔本的投资。”“美国凯撒新闻”分析,一方面,耐药性是长期存在的严峻威胁,但当下90%-95%的病原体没有耐药。从病情看,大多数人不需要新药。

    另一方面,在全球振臂高呼、合理使用抗生素的大背景下,相关药物研发壁垒高、难度大、回报低。投资者对之缺乏兴趣。

    周女士告诉“医学界”,自己曾给很多人推荐过最初问诊的那名医生。多次复发后,她连那家医院都不想去。

    她似乎找不到值得信任的那个了。

    “我的很多患者跨过大半个上海,来华山找我。就是对此前的医生、医院和治疗措施缺乏信任。”钟山说。

    他看过一些患者的诊疗记录,发现上一个医生诊疗没错、要求做的检查也都对。但,患者拒绝了。“他认为这是医院想赚钱。因病久治不愈而产生的医患矛盾蛮多的。”钟山说。

    近年,中华医学会泌尿外科学会感染与炎症学组一直在组织全国宣讲。内容包括提醒临床医生正确使用抗生素。讲解最新知识,如正确认识老年人的无症状菌尿、无需抗生素治疗等。

    强调快速尿培养、药敏试验,也是重点之一。“不久前,学组做过一项调查,旨在了解我们有没有卡脖子的技术或药物。结果发现,最主要的问题仍是快筛和检测。这个问题解决了,对症用药的问题也就解决了。”钟山说。

    [3]上海周浦地区2016年至2020年尿路感染者病原体分布情况及耐药性检测.诊断学理论与实践.2021,VOL.20,ISSUE(01):93-97.DOI:10.16150/J.1671-2870.2021.01.015

    * 医学界力求其发表内容在审核通过时的准确可靠,但并不对已发表内容的适时性,以及所引用资料(如有)的准确性和完整性等作出任何承诺和保证,亦不承担因该些内容已过时、所引用资料可能的不准确或不完整等情况引起的任何责任。请相关各方在采用或者以此作为决策依据时另行核查。